認識規律的道路

劉創楚 乘風遊

阿城是個妙人，無論是寫小說還是寫雜文，都有睇頭，可惜好久沒見他的新作品了，只好拿舊著來讀。在《閒說閒話》中，他說他特別鍾意世俗的東西：「無為而無不為，我看是道家的精髓。無為是講在規律面前，只能無為，熱鐵別摸。可知道了規律，就能無不為，你可以用鏟子，用夾子，總之你可以動熱鐵了，無不為了。無不為不光是隔物（鏟子、夾子）摸熱鐵，但凡民間智慧，從民間故事到民間藥材，俱如是。因為來自民間，流傳久了，所以特別世俗。世俗向來不大講美或不美，只講好不好用。」

認識到規律就可以無不為，即是說認識了規律人就自由了，文雅點說就是進入了自由王國。可是認識規律不容易，目前人類所進行的稱得上「科學」的活動，粗淺點說都是為了認識「摸熱鐵」般的規律的。但花了天文數字的預算，得到的往往是本能稱為規律的結果，更等而下之只得到「有助未來研究」的啟示。儘管如此，我都樂於收集其研究報告，尤其是和生活相關的知識，都如飢似渴地讀着。

最新的一項，是由史丹福、柏克萊和舊金山加大攜手，研究一百七十五個國家過去十年糖供應量和糖尿病患病率的關係。剛發表於《PLOS ONE》學刊的結論是：「吃糖愈多，得糖尿病機率愈高」。研究控制其他因素，發現一個人每日增加額外一百五十卡熱量的糖，患糖尿病機會就增加一巴仙。熱量如果不來自糖，而是來自其他食物，上述關係消失。此規律不是說多吃糖導致糖尿病，而是兩者有相關。糖和糖尿病的關係可能很複雜：狂飲汽水吸收過量糖分引起肥胖造成糖尿病等等。但知糖是熱鐵，小心觸摸，仍是有趣兼有益的知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