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曉．寒風．人離別

康子 靈氣逼人

人與人相識一場，臨走之時，總希望有機會道別。

說時容易，可惜當真要起程之際，往往各有難處：或相隔千里，或身不由己，甚至可能這副臭皮囊已壞死。

唯有憑僅剩餘的一點靈氣，隨心意活動，用的是精神力。

這種超越物質的能量，可大可小，全憑個人的天分與積修，然後視乎其強弱，向仍在世的對象表達。

最厲害的，當然是現身顯示，俗稱「見鬼」。次一級的，是找替身傳話，通常是小孩子，或本身元神不固的弱質男女。機緣巧合的話，則可以乘對方入睡，夢魂中相見。較微弱的，會附在飛蛾、蝴蝶等昆蟲，東歐人傳說是飛鳥，古印第安人傳說是魚，只為癡心一片，在輪迴之前，仍想回陽間匆匆一瞥。

亦有種說法，殘留的生命力，可以影響電話、傳真，或電腦的操作，努力想傳達最後的訊息。縱使甚麼也做不到，最起碼的，還可以有一陣風。

像老實朋友，在今年新春後不久，一個周末晚上，忽然天氣轉冷。

他就寢之前，先將門窗關得嚴嚴實實，還開了暖爐，蓋上厚被，準備充足地預備睡一個好覺。

本來好端端的，一宿無話，可是睡得正香甜之時，忽然之間，一陣寒風吹過。

朋友在熱被窩裏，機伶伶地打了幾個寒噤，跟渾身毛骨悚然，忍不住坐起身來。只見睡房裏，一燈如豆，頭鐘指早上六時許，掀開窗簾，天濛濛地亮起來，正是破曉時分。

他小心檢查一次門窗，統統關得死實，紋風不動，蟲蟻也難越，不禁大感奇怪：剛才何來一陣寒風？

朋友思前想後，百思不得其解，模糊中又睡去。不久，電話鈴聲大響，他掙扎起來接聽，竟是醫院打來，告訴他一位患癌的好友阿華，約一小時前不治逝世。

他瞄瞄鐘，正好是七時三十分，估量一小時前，剛巧被寒風吹醒。應是阿華來道別吧？他寧願相信是，其後他病倒了，不及出席好友的喪禮，兩星期後才痊瘉。